记者:我国如期实现“双碳”目标的难度有多大,有哪些难点和挑战?
陈洪波:我国实现“双碳”目标的难度可以分开来看,在2030年之前实现碳达峰目标的困难要相对小一些,因为我国总体上已经进入工业化后期,城镇化也跨过规模扩张阶段,工业化、城镇化正由高速增长转变为高质量增长,对钢铁、水泥等高耗能产品需求的增长将会趋缓,碳排放量的增长也将趋缓。当然,碳达峰的目标也不是躺着就能实现的,仍然要付出艰辛努力。相比之下,在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的难度则大很多,我国将比发达国家在时间短得多、碳排放总量大得多、技术起点低得多的情况下实现“净零排放”,也就是说,要用不到40年的时间,将化石能源的碳排放从100多亿吨下降到20亿吨左右,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从15.9%提高到80%以上。主要难点是:第一,我国重化工产业规模和高耗能高排放产能的存量巨大,绿色转型将对经济社会产生全面而深刻的影响;第二,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短期内难以根本改变;第三,我国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仍是刚需,如何统筹“双碳”目标与经济增长,需要技术创新、巨量资金投入和富有智慧的政策机制。
记者:我们实现“双碳”目标的主要思路和技术路径是什么?其中哪些是关键点?
陈洪波:主要思路是全面构建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体系和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提升生态系统碳汇能力,以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助推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技术路径则分为几个方面,在产业领域,严格控制新增高能耗高排放产能,改造、提升现有重化工业产能存量,加快淘汰落后产能,大力发展绿色低碳新兴产业;在能源领域,坚持节能优先,全面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有序推进终端能源的电气化和低碳化;在建筑领域,全面推行新建建筑绿色化,提高建筑能效水平,鼓励推广建筑领域的可再生能源应用;在交通运输领域,逐步推广新能源在水运、航空领域的应用,建立多式联运交通运输体系和城市公共交通系统,提高交通运行效率,鼓励绿色出行;在碳汇方面,加强生态系统保护修复,不断提升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增强森林、草原、湿地和耕地的固碳储碳能力。
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重在减排,关键有两点,一是提高能源和资源的利用效率,包括产业、建筑、交通和消费领域,以最少的能源和资源消耗提供最好的产品和服务,创造最大的价值;二是最大限度以非化石能源替代化石能源,降低碳排放水平。而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关键支撑点是绿色低碳技术创新与推广应用,以及机制创新。通过政策设计,引导资金、技术流向绿色低碳产业,推动公众消费方式的绿色转型,最终实现碳中和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双赢。
记者:能源转型是碳中和的重要途径,我国可再生能源资源非常丰富,大规模开发利用还存在哪些制约因素?
陈洪波:近年来我国可再生能源快速发展,截至今年6月底,全国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达到9.71亿千瓦,可再生能源发电量达到1.06万亿千瓦时,均居全球首位。但目前仍然存在“弃风”“弃光”“弃水”现象,大规模开发利用可再生能源还存在一些制约因素:一是核心技术亟待突破,与传统化石能源不同,以太阳能、风能为代表的可再生能源电力是间歇性的,波动性很大,并且,西北地区风光资源丰富,而东南地区才是电力负荷密集地区,这就要求在电网调峰、长距离传输和储能技术上须有重大突破;二是能源管理体制机制不完善,能源定价机制不合理、输配售电改革不彻底、电力市场不完善,这些因素都影响可再生能源发展;三是消费端基础设施不健全,如充电桩、电池更换、加氢站等方面基础设施不配套、不便捷,影响了消费者使用意愿。
记者:数字经济是“十四五”期间我国的一项战略重点,数字化技术推动着我国经济转型升级。如何看待数字经济与“双碳”目标之间的关系?
陈洪波: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助于“双碳”目标的实现:首先,数字化有利于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有利于提高物流和交通运输效率,有利于推动非物质消费,因而,有利于提高能源和资源利用效率,降低碳排放;其次,能源数字化、智能化有助于电网调峰和提高输配电效率,也有利于分布式可再生能源发展,从而能够促进可再生能源规模化开发利用;再次,数字化有助于能耗和碳排放的监测、报告和核查,有利于加强碳排放监管。此外,数字化还有助于提高能源资源配置效率。(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王雅婧)